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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煙花與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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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珂和方既明各自忙碌, 這一別就是兩個多月,春節的時候也沒能相見。

劇組放了三天假,離家近的可以回家,離家遠的就只能留守,陳珂則把可樂帶回了家。

陳若蘭熱情大方,非常樂意招待陳珂的朋友,以前陳珂上學時, 放假經常帶白原回來,她都快把白原當親生兒子了。

白原幼年時父親早逝,母親很快帶著他改嫁, 小拖油瓶爹不疼娘不愛,偏偏繼父還有個親兒子,成績比他強,嘴比他甜, 性格活潑討人喜歡,把小白原反襯得一無是處, 母親一開始還恨鐵不成鋼地逼他用功讀書,後來看他實在扶不上墻,也就懶的費心管他了。

白原在新家庭格格不入,受盡冷遇, 沒有一天不盼著自己早點長大永遠離開家,上了藝校之後就幾乎不回去了。

陳若蘭對白原的身世十分憐惜,陳珂也暗自唏噓,如果當年, 媽媽也帶著他這樣一個私生子隨便找個男人嫁了,他現在會不會也和白原一樣無家可歸?

這次陳珂帶回來的可樂,陳若蘭沒有見過,但總聽陳珂提起,她一見可樂的面,就興奮得兩眼冒光,拍著可樂厚實的肩膀說:“哎呀,這小夥子我喜歡呀,陳珂要是有你一半胖,我就謝天謝地了。”

陳珂:“……”

可樂:“哈……哈……哈。”

除夕夜的時候,三個人一起吃年夜飯,開著網絡電視看已經開始播出的《海棠》,陳珂演的是鄧哲的小跟班,戲份主要集中在前半部,已經播出的前十集有不少他的鏡頭,陳若蘭顧不上吃飯,把他的片段翻來覆去一遍一遍看,忽然可樂放下正啃得起勁的雞腿,用油光發亮的手指指著屏幕:“阿姨,停一下!”

陳若蘭按了暫定,疑惑道:“怎麽了?”

可樂興奮地叫道:“那個,樹後面賣糖葫蘆的那個是我啊!”

“哪個?”陳若蘭扒到電視機前瞇著眼睛使勁找,可樂著急死了,湊過去給她指出來。

陳珂笑了起來。

臨近十二點,方既明給陳珂打了電話,方老爺子的病情還算穩定,醫生準許他出院過年,方家也在吃團圓飯,而且這個年宴難得的氣氛平和,大過年的,人人犯懶,連豪門鬥爭都可以過完年再說了。

陳珂躲到衛生間偷偷接這個電話,外面鞭炮聲震耳欲聾,他捂著耳朵努力聽清方既明所說的每一個字。

“……我說,零點的時候你出去看一看……”

“看什麽?”

“看煙花啊。”

零點鐘聲敲響的時候,陳珂和可樂爬上了房頂,四周有很多人家在放煙花,姹紫嫣紅炸開在或遠或近的深藍天幕。

可樂望著忽然炸開在自己頭頂的一簇紅色煙花,讚嘆道:“這個很大,離我們好近,哎,這是個心形的嗎?”紅色煙花形成一個心形圖案,閃耀過後變成一點點散碎的星子,飄散在浩渺夜空中。

陳珂還舉著電話,驚嘆道:“老師,今年好神奇啊,好像在離我特別近的地方有人放煙花,聲音好大,震得我快聾了……”

方既明停頓了片刻,輕輕嘆了口氣,無奈地說:“那是我找人專門放給你看的。”

陳珂:“……”他轉頭,對正在給煙花錄視頻的可樂說,“可樂,認真看,這是方總給我們的春節福利。”

可樂睜大了眼睛與他對視,半晌幽幽嘆道:“有錢真好啊。”

定制煙花表演持續了二十分鐘,成百上千個煙花在夜幕中極盡閃耀然後瞬間消逝,陳珂和可樂躺在房頂上,對著半空中流光溢彩的華美景象發呆。

陳珂覺得自己的魂靈飄飛天外,四周一切都恍惚起來,幸福到不真實,讓人以為是在做夢。

持續不斷的巨響終於結束,天上只餘亙古不變的璀璨星辰,和行將散去的灰色煙霧,陳珂對著話筒喃喃道:“老師,我愛你。”

話筒裏安靜片刻,傳來方既明一聲輕笑,他說:“陳珂,我也愛你。”

可樂:“……”再次受到一萬點暴擊。

掛斷電話,可樂先爬了起來,他拍拍身上的土,去拉陳珂:“外面冷,下去吧,把你凍病了,靳導和方總要罵死我。”

陳珂拉著他的手站起來,原地跳了兩跳,渾身上下寫滿了“爽”字。

回到房間,他的心情才逐漸平靜下來,陳若蘭正把餐具收拾到廚房,一邊幹活一邊問他們:“你們兩個倒是玩得開心,白原呢?他今年回家去了?他怎麽過年?”

陳珂也想到了白原,他馬上和可樂一起給白原打電話,可一直到鈴聲結束也無人接聽。

可樂又去翻白原的微博,見他在零點整的時候,發了一條新春祝福的短信,並搭配自己穿著紅衣服的自拍,微博下有很多粉絲熱情留言,一片祥和喜氣。

“他應該挺好的吧。”陳珂說,“沒接電話,明天再聯系吧。”

白原並沒有回家,這萬家團圓的跨年夜,他正在某個豪華酒店的房間裏和某個並不太熟的男人翻雲覆雨。

喬總說這人很重要,讓他好好陪一陪,陪著陪著就從酒桌陪到床上了,白原的神智不太清醒,即便清醒他也不會拒絕,他有什麽資格拒絕?

手機響的時候,他下意識想要掙脫男人去抓手機,男人很不耐煩地把手機丟出很遠,繼而拍了拍他的臉,一邊粗暴入侵一邊說:“你專心一點。”

白原有些失神地看著那張面目模糊的臉,恍惚地想,我為什麽會在這裏?

……

回到劇組又開始緊張忙碌,陳珂的戲份一場一場地通過,天氣也漸漸暖和起來。

三月底的一天,他拍了一場很重要的戲。

顧小喜從孫家出逃,他想要帶著二鳳一起走,二鳳這時已經嫁進孫家三年,經歷了與大少爺朦朧隱秘而毫無希望的戀情,經歷了與各房姨太太的傾軋鬥爭,一連生了三個死胎,都被葬在後院的竹林裏。

她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,妖嬈而又頹廢,像被碾成泥的花朵。

在月影婆娑的竹林裏,顧小喜求她和自己一起走,二鳳指了指自己眉間的梅花烙印,說我生是孫家的人死是孫家的鬼,我走到哪裏去呢?

她撲倒在濕潤的泥土裏,瘋狂而貪婪地嗅著土地的氣息,對顧小喜說,我有三個小孩,他們都在這裏,他們還要繼承孫家的財產,我走了他們怎麽辦呢?

顧小喜傷心欲絕,他攀上墻頭,訣別而去,臨走時對二鳳說,我早晚會回來的。

這場戲陳珂和何箏配合默契,情緒飽滿,實拍的時候一遍就過了,靳力還難得誇了陳珂兩句,說他感情拿捏得很到位,顧小喜的痛苦不舍,愛恨交織都表現出來了。

這次的片場離酒店有些距離,深夜返回的時候,經過一段僻靜的山路,遠處連綿起伏的山丘,近處一望無際的田野,都在月色下呈現出模糊綽約的黑色剪影,早春的氣息像水一樣漫進車窗,月光不時在車廂裏留下斑駁的痕跡。

陳珂和可樂一同望著車窗外呼嘯而過的夜色,都沒有說話。

陳珂還沈浸在那慘烈悲傷的訣別氛圍中沒有緩過來,他知道自己能演好這場戲,甚至能演繹顧小喜這個角色,都是因為方既明。如果沒有愛的體驗,要讓他怎麽演出這些愛的掙紮和沈痛呢?

他能演出對小姑姑的癡癡迷戀和那種迷戀背後悖逆人-倫的禁忌興奮感,因為他對方既明也有過癡迷,這種癡迷因為身份背景的巨大差異,和他們之間如同師長學生的相處模式,也同樣產生過相似的禁忌感。

他能演出愛而不得的失望,因為他在追逐方既明的過程中,有過同樣的失望和挫敗感。

他能演出近乎病態的獨占欲,因為方既明讓他體會過毫無道理的嫉妒。

他能演出訣別的悲情和矛盾,因為一旦代入自己和方既明,一想到背叛,離別和未知,他就自然而然愛恨交織。

這才兩個多月沒見而已,他對方既明的思念和渴望,已經如同火焰將要把自己燃燒殆盡了,更何況電影裏那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的分離?

可樂忽然哼唱起一段不知名的旋律,唱著唱著竟然哭了。

“……”陳珂扭頭看他,“這是怎麽了?”

可樂抹了抹眼睛:“我看你演戲,被你感動到了,顧小喜好慘吶,我,我想起我要離開橫店的時候,在廣場上看人跳舞,穿過人群就看見小蕓和她新男朋友在一起,我追了她三年了,怎麽最後坐在她身邊的不是我啊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
“……”陳珂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可樂,他摟著可樂撫了撫他的後背,“別哭了,該是你的還沒來,不該是你的你就放過吧……剛才你哼的那個歌挺好聽,是什麽歌?”

“好聽嗎?”可樂撐起頭,“我看著天上的星星月亮,想到小蕓,就隨口哼哼出來了……”

陳珂讓他回憶一下那段旋律,可樂想了想,又唱了一遍。

哀婉空靈,悲傷之中透著一點決絕的意味。

“你回去整理一下寫下來,再錄個小樣,”陳珂急促地說,“我拿給靳導和作曲老師聽聽,這麽好聽,可以試試做電影配樂啊。”

“真的嗎?”可樂怔楞了一瞬,眼睛亮了起來,“我可以嗎?”

陳珂興奮地點頭:“你有時間幫我也寫一首歌吧,下次再見到老師的時候,我要唱一首歌給他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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